瑞士银行的秘密上弹丸小国如何成为全球

前不久，瑞士银行协会（SBA）公布了一个消息，披露瑞士的秘密银行持有高达亿美元的俄罗斯富豪的财富。紧接着瑞士宣布将制裁俄罗斯，包括冻结俄罗斯在瑞士的资产。

这则新闻给人们最大的震撼不是觉得俄罗斯富豪这么有钱，而是瑞士银行居然会公布客户的资料。因为在大多数人的观念里，瑞士银行给人的感觉都是为客户严格保密，一副坚不可摧的形象，这次怎么会主动公布自己客户的隐私，而且还要冻结客户的财产呢？向来以中立为准则的瑞士到底是怎么了？瑞士银行的安全承诺还可靠吗？

本文就来聊聊瑞士银行背后鲜为人知的秘密。

阿尔卑斯山顶上的银行大国，如何成为全球富人的保险箱。

再开始这一期的内容之前我要申明一下，本文所说的“瑞士银行”是瑞士所有银行的总称，并不是单指瑞银集团（UBS）。我们很多朋友都想当然地认为瑞士银行就是瑞银集团，这是不对的。瑞银集团前身，是年成立的温特图尔银行（BankinWinterthur），虽然瑞银集团目前是瑞士最大的银行，但是瑞士开银行的历史要比这个更悠久得多，而且数量也有数百家之多。

瑞士的部分银行

现在一般普遍认为，保密制度是瑞士银行业繁盛的基石，至今已有数百年历史，那么瑞士银行当初是如何推出这项服务的呢？

让我们把时间拨回到16世纪，当时欧洲宗教改革运动如火如荼，并爆发了战争，欧洲各国都有大量新教徒受到迫害，他们的生命财产受到威胁，只能四处躲藏。由于日内瓦是新教徒的发源地，大量受迫害的新教徒就逃到了瑞士，他们带来的金钱也就交给了瑞士当地的银行保管。

为了保护这些新教徒的财富不受本国追查，瑞士的银行逐渐建立起了最初的保密制度。在那个战乱年代，这个制度得到了大量客户的青睐，他们纷纷将钱财存入瑞士银行，这让瑞士银行家们受到了鼓舞。于是此后一个多世纪，瑞士的银行一直坚守保护客户秘密的诺言，然后终于迎来了第一批大咖客户。

年，西班牙王位继承战期间，欧洲分成两大阵营互相对抗。这次结盟对抗有个很特别的地方，新旧国家不再壁垒分明，而是根据国家利益混合结盟。这样一来，对于那些国王与大贵族来说敌人跟朋友顷刻就换了位置，这就让很多国家存在友好国家银行，被认为是万无一失的存款面临着风险。瑞士的银行家们敏锐地发现了这个商机，于是抓住机会召开了一个“日内瓦会议”，公开承诺不会披露有关欧洲上层阶级财产的任何信息。此后，瑞士银行就成为了欧洲大战时期贵族们的资金避风港。到了年，瑞士银行推出存款保险服务后，它实际上就成了欧洲贵族的保险库。

也正是从这个时期开始“与富人为伍，为富人提供财富保密与保管”成为瑞士银行在经营上最成功的一个策略。

因为对我们普通老百姓来说，财富少得可怜，存钱还要看利息高低。但对那些历史悠久的皇室与贵族大佬而言，不但富可敌国，存款也只看重世代传承的安全性。银行利息对他们而言并没有意义，他们拥有的就是财富本身，比如农业时代的土地所有权，工业时代的企业的股权，这些东西或涨或跌，但是永远都是财富的载体，只要社会秩序不全面崩溃，财富永远是他们的。这些人唯一在乎的是，如果发生黑天鹅等级的灾难，比如国家解体、政权更替，如何保证自己的财富传承？

在19世纪，欧洲的共同答案就是瑞士银行。

为什么是瑞士银行呢？因为瑞士安全。

为什么瑞士安全呢？因为瑞士是永久中立国。

那为什么世界上现在只有瑞士一个永久中立国呢？

这话说来有点儿长，简单来说其实瑞士的中立并不是主动的选择，因为谁都不想打仗，都想坐收渔利，但也不是谁随便宣布独立别人就不打你，瑞士的中立国地位是地缘关系妥协的结果。

瑞士位于欧洲的心脏地带，被德国、法国、奥地利和意大利所包围，但从战略价值来看瑞士却相当鸡肋，国土面积狭小，土地贫瘠，又主要以山地为主，地形险峻易守难攻，而且自古以来瑞士就是全民皆兵，瑞士人也非常骁勇善战，加之为了不和大国发生争端，瑞士从中世纪起就凭借着柔软的身段儿，周旋于周边的各大列强之间，因此很少受到战乱的波及。

年，欧洲列强们为了得到一个战略缓冲地带，在维也纳会议上签订《巴黎条约》，正式承认了瑞士永久中立国的地位。现在来看，这个决定显然是当时的欧洲列强之间为了各自的利益达成的一种默契，但也保证了瑞士的永久和平。而当战争爆发时，不同阵营的国家，也都需要一个能够稳定清算各方财产的银行，于是身为中立国的瑞士银行就成了最好的选择。此后，大量资本陆续涌入瑞士避险，阿尔卑斯山顶上的银行大国也就正式诞生了。

可毕竟改朝换代的事情并不是天天发生，在和平时期的瑞士银行又是怎么继续吸引存款的呢？答案是靠避税，或者说是靠秘密账户偷漏税。

19世纪后期的欧洲各种改朝换代的革命陆续告一段落。人头落地的风险是消失了，但是贵族的免税特权也跟着取消了。随着社会福利与普选权时代的到来，平民百姓选出来的国会议员不断地要求加税做社会福利，这让那些富豪们碰到了难题的税收问题。平常的所得税，资产增值税还可以靠各种避税技巧躲开，可是人总是要有一死的，遗产税这一关就很难过。如果动不动就被超过50%的遗产税征几次，家族哪怕是富可敌国，最终也可能会富不过三代。所以这时瑞士银行的秘密账户就显现出新的价值了。富豪们把钱存进秘密账户，除了瑞士银行和存款本人，贵族所在国家的税务部门根本查不到，也就自然没办法收税了。而这也逐渐成为瑞士银行吸引现代富豪的另一个重要原因。

说到这里，我们来总结一下瑞士银行享誉世界的两个特点：

一是安全保证，没有系统性风险。而且这种安全的保证是跨越世代的，不管外面闹得如何天翻地覆，在瑞士的家族财产永远都在，只要家族继承人说出账户密码，瑞士的银行家们永远都认账。至于是不是真的认账我们下期再说，至少在你存款的时候他们是这样保证的。

二是保密保证，不透露任何口风。不论客户的钱是勤劳致富还是贪赃枉法来的，都一律笑纳，绝不多问一句，还守口如瓶，你说这种服务是不是很贴心呢？这就是瑞士银行近两个世纪以来在世人眼中信誉卓著的根本原因。

也正因为有这两大保证，让全世界的富豪争先恐后把钱存瑞士银行，而瑞士银行也维持着0.75%的全球最低利率。什么意思呢，就是富豪们的存钱在瑞士银行不但没有利息，还要缴纳为数不少的保管费。看起来似乎得不偿失是吧，可前面我们说了富豪们看重的根本不是利息而是安全。在投资上有一个评估证券投资风险的指标——β系数，β系数值越大，代表的涨跌幅度越大，反之就代表很安全，瑞士银行的负利率实际上相当于为客户提供的是负β系数值的服务，最大的保障就是安全。一旦战争爆发，社会秩序解体，瑞士银行提供的这种服务对富豪们而言就是无价的了。

比如，年第一次世界大战刚刚开打，周边各大富国的财产就快速涌入了瑞士。法国存款流入法语区的日内瓦银行；意大利存款涌入意大利语区的卢加诺银行；德国存款涌入德语区苏黎士银行。别人在打世界大战，瑞士人却在数钱，世界上还有比这更爽的事情吗？正因为巨额资金的流入给瑞士带来了巨大的利益，瑞士也更加注重客户信息的保密制度。二战前夕发生的一件事情，让瑞士政府将保密制度从银行的规范升级成了国家承诺。

年，一个衣着体面的德国人走进瑞士的一家银行，自报家门说他是穆勒先生，要把一笔钱存到自己的帐户里。银行工作人员热情接待并很快就为他办好了业务，然后恭恭敬敬地把他送出了银行。但是几天后从德国传来消息，穆勒先生被德国纳粹枪杀了。

原来，去瑞士银行存钱的家伙并不是穆勒本人，而是德国秘密警察假扮的。后来才知道，纳粹上台后，就颁布法令要求德国公民必须交代自己在外国的所有资产，如果被发现作假或是拒绝交代，就会被处以死刑。而纳粹政府为了调查在本国公民在国外私开账户，私藏资金的行为，德国秘密警察的一个惯用手段，就是假借汇款之名给被调查者打钱，如果对方银行成功收取了，就证明该公民在外国有账户，这就可以当做证据来坐实罪名。一年之内，就有三个德国人因为在瑞士拥有户头而被处死，这件事给瑞士当局和银行业界带来极大震动。

于是在年，瑞士联邦议会通过了《瑞士银行法》。根据这项法律，银行有义务保护客户的秘密，否则属于联邦刑事犯罪，将面临六个月以上五年以下的有期徒刑和25万瑞士法郎的罚款。这项法律的通过后，就让保密从银行的义务变成了国家的义务，相当于瑞士政府动用国家力量向客户保证：我们绝不出卖客户信息。

现在我们在小说，影视作品中看到所有关于在瑞士银行存款的各种夸张的细节规定，其实都是来自于这部法律的内容。虽然有些是杜撰出来的，但也有些条款是真实存在的。

比如这项法律规定，允许客户使用化名、代号或数字来代替真名实姓开户，这样一来秘密账户完全查不到本人。除此以外，客户还可以委托代理人，在取款或转账时可以按照事先约定的方式进行，也就是客户可以不露面的情况下就完成取款和转账操作。而为秘密帐户服务的人也仅限于高级职员，而这些人大都是子承父业，并且接受过专业训练，为客户保密已经是他们的一种信仰。同时，经手客户资料的所有员工包括雇员都有终身保密的义务，不会因为职员离职，退休或解雇而失效。也就是说，不只是银行员工需要保密，而是整个瑞士的金融体系与法律体系都必须对客户的隐私终身保持缄默。除此之外，该法还规定，任何外国人和外国政府，甚至包括瑞士本国的法院和政府都无权干涉调查和处理任何个人在瑞士银行的存款，除非有证据表明该存款人确实有犯罪行为。

从这些信息我们似乎可以看出，瑞士银行对有钱客户的保护简直达到刀枪不入的地步。那么视频开头说的那则新闻又是怎么回事？为什么瑞士银行揭露俄罗斯富豪的账户信息呢？存在瑞士银行的钱真的百分之百安全吗？

本文下半部分将详细解读：瑞士中立国家的虚伪面具，银行保密制度沦为敛财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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